凤凰艺术独家报道
安晓彤是活跃于当代艺术领域里优秀的女性艺术家,旅居法国。多年来,她持续不断地在当代文化生态中探究具有时代属性的作品及呈现方式,曾举办并参加过诸多国际性的个展与群展,同时也在不同国家的公共艺术机构实施过一系列的作品方案。她的作品集中探讨了在“互联网时代”的浪潮里,以”我“的身份存在为基点,延伸出一系列涉及网络空间与视觉之间关系的议题。
随着信息全球化的到来,人们也进一步感受到了“思想”在冲破界限后所带来的“重叠”的体验:个体能追踪到与其一致的生活经历;能在精神的差异中找到共性的解脱;从一个“我”,发现、延伸出N个“我”,甚至缔造出“我”的终端,以便沟通。这种传递思想的趋势也验证了思想可自行分配、聚焦的动力——源于媒介通道的建立。
然而其“重叠”即赋予了独立的“我”与共性特指的“我”之间既粘连又分离的交互状态。正如德勒兹在《哲学的客体》中谈到,“知识、权力和自我是提出思想问题的三个根源。在知识问题领域,思想首先是看和说,但思想却是在二者之间的空间里进行的,在看和说的间隙或脱节之处。”“看和说”在这里更贴近互联网终端世界中“我”的存活方式,而权力的自由性使其释放出新的“空间”——用缩略的图像语言来代替冗长的生成过程,使人的真实身份隐藏在图像的身份之下,趋于图像标识之间的对话。整个时代看似被分成了现实生活和虚拟世界两个可以相互交错的终端,也顺势产生了互联网时代的另一种“思想”模式。
面对此语境,从两个终端中将互联网多维度的界面进行铺展,定位“我”的不同数据的位移,抽离其图像性,并把这些角度进行综合进而探讨带有互联网影射关系的“公众的社会性系统”。这都是旅法艺术家安晓彤长时间探究的艺术议题。
在90年代初期,中国的“互联网时代”开始启蒙:在当时,纸本的文案渐渐被计算机系统转译为数字文本;95年之后开始有了图像处理系统的计算机,直到电子Email的出现算是“互联网时代”的正真来临。在这场信息的浪潮中,语言、图像瞬间从第一现场被带入另一个数字图像的虚拟世界,也使得人们以虚拟身份进行的实时交流被“数字化的信息”所编织、重叠、间隔。致使其“时间的消耗过程”将“我”的身份被重新架构。
正是面对这种“猝不及防”的环境,安晓彤进一步意识到,“在网络构建的新的时空里,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可以自由地坦露自己对事物的看法,个性不需受到压抑,不会再刻意屈从于共性的东西而丧失自我。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或许会遇见另一个真实的自我”。在安晓彤以“本我”为中心向无线虚拟的“我”发散思维时,便产生了2000年她开始思考“互联网”议题的个展“视限”。顾名思义“视限”的概念隐喻了语言在不断通过信息数据进行传递时,与之网络也切断了“现实交流”的视觉过程——当信息传入时,随之人们也享有了图像所承担的一致性、平等性和语言的自由。
互联网显现出的“一致性”也加速了“我”代指N个“我”的繁殖功效。从单个功能到终端集合;从个体到社群,这无疑构成了一个“公众的社会性系统”。只要存在“社会”,就必定会产生“社会的关系”——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互动方式、趋势。安晓彤所关注的正是在互联网时代所拟造的“思想”模式下,个体身份被类同化后的存在价值。以此他在2004年创作了“繁殖”系列,其中将各种即将分离的“我”的影体,又与另一个空间的个体串联。或许“我”代指N个“我”的繁殖功效是安晓彤对“网络与媒体时代”等议题的痴迷之处,这也使得她在国外进一步深造,持续延续对网络空间与视觉之间关系的研究。紧接着她在2006年创作了“映像”系列作品,并举办了个展“细菌2006”,直至2008年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举办的“何时?何地?何人?”展览。
可以说,关于“我”的身份、定义、探讨是“网络虚拟世界”中真正需要正视的问题,因为在没有身份特征的语境下,所有的图像都代替着“我”的权力和资源分配。这也是安晓彤作品中极度关注和抽离的视觉问题。在最新展览“我”中,她将互联网界面中所能代替、简化“我”的共性图像进行抽离,试图在完成一种去警示每个个体的视觉陈述。自媒体界面中略显一致的“二维码”,只有线性差别的声波线,被凝固后的物品,似乎它们都在极其接近“一致”的层面上,给出了图像所象征的身份、语言的差异,但终究“本我”依然暗藏其中。
这也完全应对了安晓彤所说的,“图像又是N个‘我’的情绪的,思维的,价值观的,存在的载体,它不需要各种语言文字的繁琐解析,它关乎基本的生命体验。”对于在这个网络与自媒体的时代,“我”既是自“我”的镜子,也是“我”的英雄与对手,更是这个时代的映像。
对话“凤凰艺术”
Q: 针对你在国外长时间生活的习惯和文化意识磨合的背景,如果与国内的现状形成比较,那是否对“互联网时代”从入侵到发展所暴露出的问题有着不同的感触?
安晓彤:互联网时代已经消融掉了界内界外的概念,国内国外都在体验着类似的文化生态,不会因为你站在纽约的街头就会不去一直浏览你的朋友圈,不会因为你在茶马古道就会以古人的心态来领悟自然,你都会顺便拿起手机,狂热的拍摄以留下所谓的痕迹,然后发送到各种公共平台,分享你的体验,而与此同时,那种更宁静更切身的感受还会有吗?在互联网里,你可以是没有国界与身份的物种,你可以扮演种种不同。但你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吗?或许在这个时代,这都不重要。
在很多国家行走都会看到那里的儿童,青少年,青年,成年,甚至老人,人手一台这样或那样的数码产品,电视媒体的时代已经让纸媒变得没落,智能手机的时代,网络更是无处不在钳制你的生活,我曾经问过一个问题,如此的生活你会有一丝半点存在感觉吗?你的孤独与落寞是否来自于那些看似亲近却又遥不可及的关系。
Q: 请你谈谈从出国前到国外后直至今天艺术创作发展的几个重要阶段?可以针对展览、作品谈一下,并且你认为贯穿其中的观念线索是怎样的?
安晓彤:离开中国之前我是学国画的,说起来很纠结,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关注当下媒体时代的属性,90年第一次接触计算机,那时候还只是用来打字,文案处理,图像的处理都还没有,之后很多年才开始进入图像信息的计算机处理时代,同时开始了网络应用的拓展,我那时的经历是从95年之后,才开始接触有了图像处理系统的计算机,再后来第一次拥有了电子邮件地址,开始浏览那时候的网站,也是那时候,卫星电视开始普及,我对此巨大的生活改变特别有感触,然后画了一些断章取义的作品,(2000年曾做过一个叫做“视限”的个展)那时候已经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后来对网络感受最深刻的还是到了国外之后,因为对网络与媒体时代的无限热情,我选择了多媒体的专业重修研究生的课程,这段读书的经历开拓了我更大的认知和体验空间,网络的存在不但拉近了地球各个终端的距离,最大的便利就是沟通和信息资源共享,我那时候沉醉其中,无论技术还是观念,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做新的作品,直到2004年开始我的图像繁殖系列,06年的映像系列,一直到08年的网络空间视觉抽离的作品,再之后就一直延续着这个观念的主导,从不同的层面做不同的计划,包括一些平面的作品,也是从网络中游离出来的人像,以及图示。
所有的作品在思考和工作过程中,当时我并没有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联,也没有特定的阶段重复或者强化某个想法,但是所有的计划的发生都与我存在的当下氛围有关系,我期待最大范围的自由思考,自由工作,而最大的潜移默化的束缚与影响确实在身边每日发生,我感受也是一种群体的感受,体验的是群体的体验,在这个网络与自媒体的时代,“我”既是自“我”的镜子,也是“我”的英雄与对手,更是这个时代的映像。
Q:从近期展览“我”能看到你进一步突出了对“互联网”语境的关注,同时联系到2008年在UCCA重要的个展“何时?何地?何人?”来看,你能谈谈“互联网”文化对你有怎样的思想侵蚀性和启示性作用?
在这些作品和展览当中,“我”其实是一个共性特指,代表了整个当下互联网消费时代的种种个体的感受,作品的元素呈现,视觉化了互联网时代消费的体验。
与其说讨论互联网文化对我个人的作用力,不如说是对于整个时代的作用力,在这些作品中,“我”并不是我一個個體的写照,她其实是既被抽离又同时作为一种时代的替身在发声。
在这个时代互联网是一个公众的社会性系统。我们可以利用互联网进行信息交流和资源共享。互联网时代,任何人,任何时候,他(她)都可以参与,不会由于不同的肤色、不同的穿戴、不同的宗教信仰而被排挤在外。在当今的世界里,唯一没有国界、没有歧视、没有政治的生活圈属于互联网。
看看这十年来,从MSN,脸书,微博,微信,电商,支付宝……中国年刚过,几乎每个用手机的人都被电子红包砸到过,种种互联网产品让我们享受到无数的便利,与此同时,当你已经习惯于足不出户就能享受一切“生活必需”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完全被他所绑架,支配,消费,沉浸于虚拟的世界里,曾经的那个肉身事必躬亲的“我”已经变成了n个数码程序“我”,真的做到了“我”……飘过……
可以说,人云亦云的网络时代,没有隐私,没有禁忌的时代,拉近了和陌生人的距离-虚拟的世界,疏远了身边的人-现实生活
网络的时代,手机的时代,我们还有多少可以感受的回味的真实?哪个世界是“我”的世界?“我”更多的是在扮演“我”的角色,“我”给予每个“我”一个特殊或者特定的形态,现实中可能达成,或者现实终无法达成的形态,而通过虚拟的网络世界来实现。这是我08年作品的一个主要的思考。
从08年到现在,我一直在做一个叙事者,我不想评判什么,我只要客观地描述,直呈那些现成的状态,图像,语式,我就像一个书记官,我最喜欢的作品语言就是:陈述句。
Q:你是如何理解展览“我”中自我形容的“我”和“我”作为一种人人“代指”之间的联系的?并且“我”在“虚拟网络”中的身份参与都在以一种图像的方式进行代指,并应对着区分,在虚拟中实现了“我”的自由和身份切换,那你对于“我”“网络语境”“图像”这几者之间的关系是如何理解的?
“我”是个主指,它可以是发声方的“我”,也可以是N个层面的“我”,在这个自媒体的时代,多重的人格属性在媒体世界里游刃有余,“我”变成了一个简单的称谓代名词,N个角度阐明N个属性的“我”,此“我”非彼“我”,此“我”又是“我”的N次元之一。
网络最直观的呈现就是界面,界面最直接的语言就是图像,而图像又是最不需要解释定义揭示的一种语言方式,人们会根据自我的经验解读图像,那么网络语境中的图像又是什么,它是N个“我”的情绪的,思维的,价值观的,存在的载体,它不需要各种语言文字的繁琐解析,它关乎基本的生命体验。
(凤凰艺术 采访 \ 撰文 李宁 独家报道 责编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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